我谋得的平生第一份工作,便是打字员。那一年,我差不多十八、九岁,刚刚中专毕业。
记得那日,父亲骑车载着我,沐浴着三月和煦的春风,来到了即将工作的地方太平法院。法院在我心目中可是一个庄严而又神圣的地方。
法院大楼看起来很森严,可楼里的人都很热情,并不是我想像中的冷冰冰,脸上挂着和善的微笑,让胆怯的我感受到了大家庭的温暖。他们领着我,去了那间称之为我办公室的房间,那是间打字室,他们告诉我,那就是我以后工作的地方。
那间打字室很宽敞,有两扇足够大的窗户,光线充沛。电脑是老式的那种,身躯显得有些笨重,颜色也有点旧了,看样子有些年头了。后来才知悉,那是单位仅有的一台电脑。有电脑的地方,就少不了打印机,打印机可不是现在的激光打印机,而是针式打印机,差不多占了桌子三分之二的位置。
接着,我便开始在那工作了,虽然并不是一份正式的工作。
打字室那会儿在法院可是个热闹的地方,每天,进进出出的人络绎不绝,各类文书也会纷沓而至,如法官的判决书、调解书、裁定书等,还有后勤的各种材料。遇到字迹工整美观的文书,工作起来还算得心应手;遇到书写潦草的,我就头疼了,眉头也紧蹙了起来,任凭你怎样联想猜测,也猜不出写的是啥,看样子要适应这份工作,还需熟悉每个人的字迹,那样,工作起来才能如鱼得水。
那台老式的电脑,是那种需要输入命令才能进入界面的DOS系统,文字排版远不如现在的windows操作系统简便好使,必须熟记各项命令。虽然在学校我也略学了点皮毛,还弄了个上机操作证什么的,但工作起来时,才发现所学的早已还给了老师。所幸的是,在法院遇上了知心的大姐,不懂的地方我便请教她,她都会毫无保留地悉心相告,当然我也不忘掏出小本本记下来。
还记得才打字那会,上班或下班的路上,还有晚上临睡前的那段时间,心里总会想着这个字用五笔怎么打,那个字笔划如何拆分等。经过一段时间的业务熟悉后,我便能熟练地敲击键盘了,打字速度比初来时明显快了许多。我很享受这种感觉,熟练敲击键盘的感觉。怎么说呢,如蜻蜓点水一般,轻盈顺畅,心灵也好似洗涤净化了一般,那些杂念啊,欲望啊,似乎在身体内变得轻如袅烟了。单位的同事纷纷对我竖起大拇指,夸我字打得好,打得快,记得有位同事说:“看你打字,就像欣赏钢琴演奏。”这可是我听到的最高褒奖了。
记得有年冬天,还曾代表法院参加区里组织的打字比赛,那次虽然只获得了三等奖,没有发挥出平时最好的水平,但红彤彤的奖状捧在手里时,还是感到些许安慰的。
打字这活虽然不是很辛苦,甚至说我很享受这份工作,但油印这样的活儿,可就遭罪了。因为油印出来的东西保存年限长,所以法院大部分文书材料都需要油印存档。首先得把文书用蜡纸打印出来,单单是打印蜡纸这项活,设置打印机的位置都要弄上个半天,接着将打印出来的蜡纸装进油印机里,然后用上过墨后的滚筒来回用力均匀地推送。以前上学时,看过学校传达室的老师印考试卷就是这样操作的。油印这差事虽然很累,稍不小心,不是弄脏了手,就是抹黑了你的衣服,天气炎热时还可能会弄花了你的脸,因为油印的过程中,你会不自觉地用手去抹汗,但油印出来的文书的那种味道我很喜欢,有股淡淡的墨香,总会让人想起一些什么。
后来,电脑普及了,差不多2005年左右,单位几乎人手一台电脑,他们开始尝试自己打印文书,不再往返于院里四楼的打字室了,只有几位年龄稍长的老同志,还会过来找我打字。打字室不似以前那样热闹,渐渐冷清。接着,我便调整了工作岗位,打字员的工作从此结束。
闲暇的时光里,偶尔还会想起那段岁月,怀念那段打字员的生涯,还有那台略显笨拙的旧电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