不知不觉已到了奔五的年纪,头发花白,不论春夏秋冬,生物钟永远在早晨五时响起,每天早早地到单位。听年轻人说,早晨起不来,睡不醒,好生羡慕。八零后称呼你为阿姨,与你同龄的男士看起来远比你年轻,称你大姐。眼看着同事的小孩进了幼儿园,读了大学,转眼就请你吃喜糖。你接受也好,不接受也罢,年轮飞转,岁月已在你的眉宇间刻下了深深的皱纹。在全民皆称女同志为美女的年代,你还真不要窃喜,你早已不是美女。
美女,曾经可能是吧?压在办公室玻璃板下、老式法院制服的工作照被单位的小年轻争相传看,标准的美女照啊。曾经,穿着老式带红肩章的法院制服,坐着三轮车、蹦蹦车等各式交通工具下乡办案,即使相隔不远,当天都无法来回。住在乡政府招待所,一张吱吱呀呀布满灰尘的木床,一床不知多久都没洗过的被子,一个斑驳破旧的搪瓷脸盆,一扇尚且可以反扣的房门,好在年轻,从未失眠。
印象最深的一次,是我刚参加工作不久。冬天,下着雨,风吹彻骨,从深渡坐挂机(一种以柴油作为燃油动力的船)下乡,跟着老审判员到一个不知名的江边小村调解。不知船开了多久,等调解工作结束时天已全黑,村干部便招呼我们到对河的乡政府歇脚。虽然黑,因有村干部领路,不觉得害怕。我撑着伞,跟着村干部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走。走到新安江畔,村干部让我们两人坐上一艘独木船,在电筒微弱的光照下,我发现这艘船太小了,两人勉强挤坐在湿透的搁板上,村干部一人站在船头划船。刚开始我还撑着伞,恐惧一阵阵袭来,我甩掉伞,手紧紧地抓住船舷,屏住呼吸,望着村干部的方向,江面上一片漆黒,只听见划桨的声音。这时起风了,风夹着雨吹着江面,浪一阵一阵地涌向小船,摇摇摆摆,我心里默念,快一点、快一点,我才二十岁,我的命不会这么差。不知过了多久,看见了对河若有若无的灯光,我长嘘一口气。靠岸了,我一脚踏下船,谁知深陷进淤泥里,淤泥没过小腿肚,拔一脚踩一脚,冷、雨、恐惧都不存在了,拼了命地往前走。到乡政府以后,虽然惊魂不定,一身泥泞,却也一夜睡到天明。
二十年多年的办案生涯,类似这样刻骨铭心的经历数不胜数。我从一个懵懵懂懂的小女生,逐渐成长为一个可以也必须独当一面的女法官。面对当事人挥舞的菜刀,我是那个冲上去把刀夺下,稳控局面的女法官;为给企业挽回巨额损失,我是那个驱车几千公里,连续四十八小时在警车上不眠不休的女法官;为了对失信被执行人采取强制措施,我是那个争分夺秒,不顾安危,凌晨出门又凌晨回家的女法官……睡眠时间越来越少,如今竟也成了一种习惯。
每一位法官,他的人生阅历都是丰富的,他所承办的案件包罗万象,他对这个社会有着更深的认识。司法体制改革以后,法院办案人员相对减少,我院50周岁以上入额法官19人,占入额法官的55.88%,42周岁至49周岁13人,占入额法官的38.24%, 50周岁以上法官占我院办案人数的一半以上。面对成倍增长地工作量,虽然可以选择不入额,可以调整到相对轻松的部门,但大部分的法官都选择了担当与坚持,这是时代赋予我们的责任。虽然容颜老去,青春不再,但我们仍然奋斗在执法办案的最前沿,挑起法院审判执行工作的大梁。
恰逢我院青年干警论坛成立,感慨万千,他们与我一样选择了法官这份职业,既然选择就必须坚守。一首歌的弦律在我耳边响起,“人世间有百媚千红,我独爱爱你那一种,我心中你最重,悲欢共生死同,我的泪向天冲,归去斜阳正浓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