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奶奶的千层饼
作者:郑刚  发布时间:2018-12-03 14:56:39 打印 字号: | |
  晚秋,绚丽的晚霞倒映在波光粼粼的江面上。朦胧天际边,月儿早早挂在那里,并不很圆。这几日,我时常凌晨就醒,到了厅堂前走走又回来,钻进被窝迷迷糊糊地再睡过去。觉得自己似乎又回到几十年前生活的电影院后门的厨房间,父亲忙碌着,奶奶不停地往灶间添柴,幽暗的厨房间弥漫着呛人的柴烟,却散发出温馨的味道。

  梦境中,奶奶起身揭开锅盖,从面盆里拨出薄薄面筋均匀地贴在锅底上,接着抹上香油撒了葱花,又拨下一层面糊摊匀,反复四五次,倒贴过来,在锅底倒上一遍香油,接着慢火烤半个时辰,香味扑鼻的葱油千层饼就成了。

  儿时,每当嗅到千层饼的香气,我的口水就直往肚子里咽,心底里那个馋虫直窜脑门。奶奶是个很讲究的人,烙饼时在每层的夹层上洒下点油渣末,那是熬猪油时剩下的油渣,在案板上一碾一压就成了,吃在嘴里不仅香气浓郁,而且十分清脆,嘎吱嘎吱的,那种幸福的感觉简直难以描绘。

  当然,油渣千层饼不常有,也只有像中秋、端午等逢年过节时,凭票买来了猪肉,熬油剩下些油渣。奶奶是山东聊城人,听母亲说她年轻时跟戏班的胡师傅成家便浪迹天涯。辗转流离的生活没有磨掉她山东老家烙饼的绝活,尤其是这葱油千层饼堪称一绝。

  在休宁剧团那会儿,那些充满活力的年轻人都对我奶奶赞不绝口。有些嘴馋的。只要一闻到剧团飘出油香味,就知道奶奶又在烙千层饼了,于是偷偷摸摸地躲在我家厨房边。一旦奶奶起锅,小不点们就一窝蜂地钻了出来,簇拥在奶奶身旁。奶奶见状总是喜不自禁,麻利地拿刀切成几个三角块,每人一份。大家笑着叫着嚷着,有香饼哦,吃香饼啊!欢笑声、叫嚷声在剧团久久回荡。

  再后来随着母亲调动到了歙县岩寺电影院居家。奶奶年岁大了,站久了会腰酸背痛,可到了中秋节,还是会强打着精神给我们一家老小烙葱花饼。尽管奶奶花白了头发,佝偻着腰,腿也肿得厉害,仍硬撑着亲手下厨。奶奶汗流浃背忙完,便坐在梧桐树的阴凉处笑吟吟地看我跟姐姐狼吞虎咽,不住地说:“慢点吃慢点吃,别噎着。”一家人围在小方桌前,吃着千层饼,喝着绿豆粥,幸福满溢心间。

  奶奶病重以后,我家就再没了千层饼的醇香。那时我在歙县法院工作,忙得没有头绪,无暇回家。有一年奶奶跟我说:“知道你们好这口儿,可奶奶再没有劲儿给你们烙千层饼了。”我心下一酸,忙安慰奶奶:“不会的,您会好起来的,我们大家都惦记着您的千层饼呢!”可时隔不久,我在歙县法院刑庭开庭时,办公室副主任老吕匆匆跑来:“你家里来电话,你奶奶过了!”晴天霹雳!我顿时懵了,印象中奶奶总是胖墩墩的身子,能吃能睡十分硬朗,怎么说走就走了呢?

  光阴荏苒,一转眼,奶奶离开我们也快三十年了。说也怪,自打奶奶走后,每逢清明总会梦见她,还是穿着她自己缝制的肥大的黑棉袄,高大而胖墩墩的身子,慈眉善目地坐在黄昏的灯下修脚。奶奶因小时候裹脚把小脚趾压折在脚板下,走路久了脚疼得厉害,于是每当夜晚泡脚后,她总理出她箩筐里的修脚刀一刀一刀切割着老茧,后来她摔跤爬不起床跟这裹小脚有极大的关系。梦中情形跟她在世时一样,而且竟一年比一年清晰。

  感激奶奶恩情,一辈子含辛茹苦,照料我们成人。如今斯人已去多年,但那千层饼的香味却时常出现在我脑海里。一并出现的,还有那胖胖的身影和充满慈爱的目光。
来源:黄山中院
责任编辑:钱秀平